168.敬，我们四个人凑不出一个活着的好爹

    鲁迅说过，八卦就像海绵里的水，只要愿信，总会成真的。

    “鲁迅没说过。”瞧了眼身侧为自己穿戴皮质袖箍的女孩，秦北锋出声提醒。

    “不管。”鹿茸头也不抬，手上用力一勒。

    肌rou受了力，微微充血，在浅褐色的亚麻布料下撑起饱满健壮轮廓。

    秦北锋挑挑眉不再反驳，任她打扮。

    “领针要不要，隆重点。”

    “今天是赵晶晶领人见家长的日子。”眼瞅要被打扮成圣诞树，秦北锋道，“不是见魔术师。”

    性格使然，女孩现实朋友并不多，对等同家人的赵晶晶更是无比珍惜，如今得见她木头开窍，重视绝非星点。

    再者，看别人谈恋爱真的超有趣欸。

    “没品味。”鹿茸嫌弃嘟囔，放下领针时注意到桌角眼镜，没压住心思调侃，“那，要戴眼镜吗？”

    “那，要来一发出门炮吗？”秦北锋皮笑rou不笑。

    “对不起。”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快要过年，商场内张灯结彩，恭喜发财的歌声从左耳到右耳反复循环。

    对那位陆总，鹿茸从赵晶晶处八卦来不少信息。

    大名陆雪怿，家族背景庞大，财富优渥，名下公司不计其数，现今专心钻研项目，以全息投影的技术呈现人类的记忆，达成与不可见之人重逢的愿望。

    听起来是个很有理想的有为青年，鹿茸简单概括，为此特意准备了许多见面寒暄赞美对方的词句，然而等真面对面见着——

    “好白。”感慨脱口而出。

    “是吧是吧。”赵晶晶搓搓手，“和大哥站一起像不像黑白配的饼干嘿嘿嘿。”

    秦北锋面无表情看向在场另个男人，相顾无言的时候，陆雪怿率先出了声。

    “叔叔好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哈哈哈哈！”

    耳畔，俩姑娘笑声从窸窣嘿嘿到开怀哈哈，秦北锋只得出面收拾乱局，“要笑进店再笑，别呛风。”

    进店，四人落座。

    “抱歉，我以为……”意识到说错话，陆雪怿起身道歉，女友说见家长，他太过紧张了一时误会。

    “没事。”不是第一次被误认成长辈，秦北锋波澜不惊，又轻轻敲了桌面，“你们俩有空笑，不如先点菜。”

    “好的大猫爸爸，没问题大猫爸爸。”俩姑娘正坐，异口同声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陆雪怿注意到了微妙的称谓。

    无论一个人外表再怎么酷再怎么拒人千里之外，等沾上烟火米香，都会变得好亲近起来。

    干，少蹭好多顿饭，后知后觉的赵晶晶很惋惜。

    终于不止我一个人知道大猫的好了，对此，鹿茸很高兴。

    一个两个孩子是养，三个也是养，对此，男人很平淡，没有异议。

    “别皮。”私底下的称呼摆上明面，秦北锋眼底有一丝无奈掠过，他言语警告身旁斜对面的姑娘们，随后朝陆雪怿颔首，“见笑了。”

    陆雪怿不善言语，同样颔首以作回应。

    然隐在淡然外表之下，出于某种同性之间类似攀比的原始心理，眼角余光不自觉打量起对方，即便这有些失礼，与他的教养相悖。

    天冷，姑娘们挑选的是一家火锅店，此刻正努力扭过身子，脑袋凑在一块儿点菜。

    “点变态辣吧，听说超级香。”赵晶晶提议。

    “太辣，烧胃。”秦北锋蹙眉。

    “偶尔一次。”鹿茸双手合十。

    央不住恳求目光，秦北锋屈服了，捏捏她后颈。

    捏完，男人的手便自然垂了下来，慵懒搭在女友身后的椅背之上。

    如此动作显得他肩膀很宽。

    一种天塌下来都由他顶着的安心感油然而生。

    说实话，对初次见面的同性生出这种感觉未免有些诡异，陆雪怿短暂怔愣，回过神时却又无法否认。

    眼前这个看着孑然孤傲的男人，其实比谁都要温柔。

    将点完菜品的平板递给服务员，赵晶晶见男友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，以为他还在念叨“叔叔”的事情。

    “我mama早不在了，你是知道的，至于我爸，活着和死了一个鸟样，都再婚了还要摆出一副思念亡妻的痴情样子。”她托着腮悠悠然，“明明我妈还在的时候，他就和那个女人……cao。”

    女友的脏话清晰有力，陆雪怿陷入沉默，他不知该如何开口，感性告诉他应该跟着骂，理性也告诉他应该跟着骂。

    可他实在不会骂人。

    “cao，不要脸。”有人替他骂了。

    陆雪怿意外地看向另一位姑娘。

    “不要讲脏话。”秦北锋欣慰拍拍鹿茸脑袋。

    “嘿嘿。”鹿茸得意笑笑，接着道，“我爸爸其实也挺烂的，喝醉酒就骂人打人。”

    语气轻松，没有一丝悲伤。

    如果在以前，自己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，鹿茸不禁想，至少不是这副语气，会哭，会眼泪鼻涕一大把。

    然而，烂的又不是她，她为什么要羞愧。

    “cao，死了没？”赵晶晶没有料到这。

    “谁知道呢。”鹿茸嘟囔。

    “不知道好，知道了生大气。”赵晶晶愤慨道，随即又看向了其余两人，“大猫爸爸、陆总，你们爸怎么样啊？”

    “父母恩爱，可惜双亡。”秦北锋坦白。

    相较于他的秒速回答，接受到女友视线的陆雪怿陷入了沉默，良久后才淡淡吐出三个字，“我父亲……”

    掷坠尾音裹着无法言喻的情绪，缓慢延展了肃伤。

    他如此，姑娘们脏话堵在喉咙里，化成了两声细微的叹息，“哎。”

    “叮！”玻璃杯轻轻碰撞。

    到一家之主秦北锋出面，终结家庭谈话会的时候了。

    “敬——”他执着杯子轻晃，波动水面映出眼底晦暗压抑的笑意，“我们四个人凑不出一个活着的好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