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患者来说，脑里长瘤那是不得了的大事，对我们来说，瘤也分三六九等，普通瘤，杀焉用宰刀。你到底要的是结果，还是享受过程？包你人没事，十天之内门不就行了吗，来的时候又是功能障碍，又是斜烂的，走的时候神气活现，到门咬我们一，真是的！

朱老今天对护士长说："宝珍啊，我需要很多的病床！"

几年前朱主任问诊的时候，我是那个跟后面开药安排住院的小助，我知他的苦楚。门诊病人只是他大量病人中的一小分，还有熟人介绍来的，还有领导派下来的，还有病患相传堵他家门的。他就一个人，不是千手观音三六臂，能理过来就怪了。

他的错永远是态度。医务的同志们委婉提醒他多次了，除了医术明以外，还要态度谦卑，现在患者是老大，患者不买你账，你被投诉率太，要影响你们科的神风貌小红旗的。

朱主任委屈得不行，我们一面批判他，他还一面申辩："我是外科大夫呀，不是老中医或者内科大夫，我这个不需要问长问短的呀，来我这里总归就是为了看病，瘤拿掉了你什么症状都没了，瘤拿不掉，我说一箩筐话，你还是难受呀！再说了，一下午就三个小时时间，我要看六十个号，一个小时二十个号，一个号三分钟，还不包括人情号、加号、院办带来的，会算术的人都算得的呀，三分钟我要看片，判断能不能手术，怎么手术，还要安排病床，怎么跟你寒暄、安你情绪呢？我认为医院应该设立一个专职的情绪安抚员，专门安抚工作，不要让我来这些事情嘛！"

今天我们敬的朱主任又被投诉了。我们笑坏了，越是德望重，越是投诉大王。这没办法，得多，错得多，不总是没错的。

3月9日

小医生有小医生的烦恼，大医生有大医生的烦恼。

我泱泱大科，光医生就一百多号，要是病人都只看朱主任的，就他一个人开刀，全签他的名字，你们信我也不信啊！他一周就四天开刀，病人却一百多个，你相信他一个人一天能转场二十多台吗？有些瘤又不是疑难杂症，不过是普通的脑瘤垂瘤，我们这里最小的副教授都随便开开，你非要迫朱主任开什么？

院里接到的最经常的投诉就是消费欺诈。意思是我挂了你朱主任的号，奔的是你朱主任的名而来，排的是你朱主任的病，最后院小结上写得分明：主刀的不是你朱主任！你这不是欺诈是什么？

当然，要是我，也是很痛苦。了平板晶数字的钱，到手是直角平面，钱还没少付，总有不。

大师兄说："主任啊，人家就是要听你讲话，其他人安没用的。"

这个世界，真的是很难平衡啊！

老无奈地摇："都欺负我。"

不行。一，啥都没了。这个人到现在也是在生死临界线上。生靠的也许是老天爷帮忙，但死不死的绝对看医生态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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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节：心术(15)

六六：俺跟着坐台门诊半个下午，啼笑皆非。同学们哪，你们是真不知看门诊有多闹。俺坐在吴教授后，听某女如下对话："医生啊，俺们那边的医生让俺过来看看，说俺有垂瘤，麻烦你给看看。"

宝珍笑着说："大家都需要。你不要再特权了，我也要投诉你。"

朱主任无可奈何，依旧好脾气地答应了。今天他突然一本正经地召开会议，要大家群策群力，看看怎样才能让患者觉得他脾气好。全场掩面而笑。

全国涌来看他的病人坐船坐飞机坐火车长途跋涉，在医院门外自带铺盖卷，买黄号也好，网上挂号也好，彻夜排队也好，费时费力好不容易上。一屋，朱老就伸手拿片，无论你怎么主诉症状他是不听的，只在片上扫一，蹦"开刀"二字或者"不开刀"三字。患者再问什么时候住院，就回一个字："等。"再问等多久，没话了，下一个病人已经门。我要是被他看，也会被活活气死。为见活菩萨一面费尽周章，见了以后就这样脸贴冷，谁都受不了。

但我内心里非常清楚，无论你病患家属什么态度，医生护士再委屈，内心里是有杆秤的，不会因为你的无理取闹而放弃一条生命。《圣经》上说，这世界有三样东西对人类是最重要的，FAITH（信），HOPE（望），LOVE（）。我认为，我能看到的对这三个字最好的诠释，就是医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