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担任铁路局机务段党委书记的孟昭勤敲着饭盒问工人:“你们见过吃‘钢丝面’①的走资派哪个国家的资本家一个月只能凭票吃半斤?”
①一用玉米压制的品,糙、难消化。
工人说不话。
理论上的走社会主义路与走资本主义路的矛盾,到了内蒙古,就变成汉族与蒙族的矛盾,东区与西区的矛盾,当地与外来的矛盾;到了云南,又变成南下与“边纵”的矛盾,转业与地方的矛盾…
历史上,中国革命的特是据地多,山多,现在一“斗争”矛盾就更多更激烈。这些矛盾一经和新产生的更加激烈复杂的各派群众组织的矛盾“相结合”那就绝无是非可言
向走资本主义路的当权派“夺权”变成了各山、各派群众组织的“争权”、“夺利”
理论上讲,解放军支“左”就是支持“造反派”是造“走资本主义路当权派”的反。到了实际中全然不可能。如果说最初群众组织还有“造反”和“保卫”之别,一旦造反不杀,造反有理,那么所有人都可以擎这面旗,反正有个“三结合”无非是“结合”谁“打倒”谁而已。于是,解放军不可避免地卷了“山”和“派系”的争斗中,就连泽东本人,也无法再超脱,不得不忙于在各派政治力量中搞平衡,作仲裁。若不是有周恩来作得力助手,他简直不可能再有时间去思考大的决策…
“这么说,都在抬我的招牌嘛!”泽东终于对郑维山的汇报发惊叹。
不是河北省几大派,各自“造反”都有要打倒的“走资派”也都有准备结合的“革命”
你是先判别“走资派”再论“造反派”还是先定“造反派”再论“走资派”?
河北省军区支持一家造反派,三十八军又支持另一家造反派;中央文革先表态河北省军区支持的是造反派,陈伯达转一圈又说三十八军支持的是造反派,各自发枪,刀兵相向,用不着“走资派挑动”就天下大
杨成武说:“原来六十九军与河北省军区观一致,三十八军到保定接替六十九军后观不一致了,闹起矛盾。”
泽东无法仲裁,只能平衡:“你是总长,你给两边工作。”
杨成武说:“我找了河北省军区和三十八军的领导在京西宾馆开一次会,我说你们不要不一致。你们三十八军是一一五师的老底,河北省军区也是一一五师的老底,不要闹矛盾。我批评河北军区,说三十八军从东北来,你们有责任帮助三十八军了解情况。我请他们一起吃了饭,可他们回去观还是不一致,还是闹。”
一个山来的还闹翻天,不是一个山来的还了得?
“解放军还是好的,总的来说是统一的。”泽东决心不再仲裁谁是谁非,沉片刻,说:“坐在一起开会好。河北省各县、地要搞集训;武的要训练,文的、党政群也要集训,红卫兵小将的也要集训。全国的县人武和军分区的都要集中到北京训练。小省来二三百人,中省来四五百人,大省来八九百、千把人。训练时间不一定太长,每一次训练至多两个月,两个月一期。到北京集训,各大军区也集训,各省市也集训。”泽东边思考边说,边说边补充完善“到北京训练以前和训练以后,各省市、各大区都可以办训练班。一个是北京训练不了这么多,各省市、各大区可以分工办。还有一,在北京训练完了以后,再加以训练,以巩固思想。”
谈话间,列车缓缓停站。望窗外,天光熹微。
“主席,天快亮”杨成武建议“您休息休息吧?”
“郑维山要在石家庄下车。”泽东向窗外望石家庄。
“如果没谈完,可以把郑维山带上,到武汉还可以继续谈。”
“就这样吧。”泽东起向卧室走去。他谈过自己的会:想不办法,那就睡觉,睡起来再想,想不来再睡,直到想办法来。
泽东毫无倦意。既没吞服安眠药,也没有睡。他只是想躺躺,躺倒才能想站立不倒的办法。
车人河南境内,泽东站立起来,再次召郑维山。
“我们要扩大教育面,缩小打击面。”这是他思考再三,决定回到过去的态度上。过去他讲“相信和依靠的大多数”后来又说“不讲全,也不讲绝大多数,恐怕是相当大的一个多数”“领导权不在真正的克思主义者”手里,要从他们手里“夺权”现在他对郑维山说:“要采取教育的方针,不能不教而诛,当然也不是教而诛。”
想了想,他一步明确:“相信大多数和群众,这是最基本的一条。”